44.青团

浴火小熊猫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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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4章青团

    天气越来越热, 林子里除了那些只以植物为食的虫子, 渐渐有了吸血的蚊虫。

    最可恶的是一种小小的黑虫子, 每个不到一粒芝麻大, 可是成群活动,闻到一点血的气味就一团团乌云一样飞过来。

    在河上起网的时候, 这些小虫子不知从哪里飞来, 在小船周围汇集成一团, 扑到船里还在挣扎的鱼身上, 鱼被网刮掉了鳞片,这些小虫子就一堆一堆地趴在鳞片附近的伤口上舔舐血液, 赶都赶不走。

    挤不到新鲜血液和伤口附近的虫子一窝蜂地飞向何田和易弦,即使他们戴着手套、把脸和脖子全用布巾围上,只露出眼睛鼻孔, 那些虫子还是不放弃, 有时候会飞进眼睛和鼻孔里。

    那就十分恶心了。

    戴上用竹子做的防护眼罩也无济于事。

    虫子多的时候很快会被眼罩上的玻璃爬满, 遮住视野。

    带着鱼获回家, 这些虫子一路跟来, 越聚越多。大米小麦也跟着遭殃。

    尤其是大米。

    它不能像小麦那样跟进屋子里, 不管在林子里觅食,还是缩在窝棚里纳凉, 蚊虫就是不肯放过它。

    到了这个季节, 房前屋后绝不能有一点小水坑, 田地里也不能有积水, 水桶、水盆用完之后全要倒扣着放好, 阔叶树的落叶要及时扫起来,堆成一堆,放在太阳能够暴晒的地方,再盖上草帘子,不然的话,只要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积水,蚊子就会在里面产卵,几天之后,新的蚊子就飞出来了。

    可是人类也不是对这些蚊虫毫无办法。

    何田收集了很多艾蒿和野菊,这些芳香植物的气味是蚊虫们不喜的。

    艾蒿和野菊都是生命力非常旺盛的植物,它们随处可见,最繁茂的时候能长成一个齐腰高的小灌木丛。

    贴近根部剪断,十几天后又长得和原先一样高。

    采集那些枝叶最肥大的艾蒿和野菊,扎成一小束一小束的,挂在架子上晾干,用石头块或是陶砖在地上堆一个圈,放进艾蒿点燃,再熄灭火苗,让它慢慢燃烧,发出灰白色带着浓烈药味的烟,蚊虫望风而逃。

    干艾叶还被何田挂在门窗边上,大米的窝棚里更是从上到下挂了一遍,厕所的四周也是。

    除了熏走蚊虫,何田还给大米小麦制作了一种特殊的药膏,涂在它们脸上、四肢和毛比较少的地方。

    这药膏是早春的时候就开始准备的。

    用刀子在桦树树干上划一个长方形,撬掉一层薄薄的树皮,晒干。现在和晒干的艾叶、野菊叶还有蒲草叶和根茎一起放在一个小泥炉上,撮成一个圆锥形的小堆,看起来有点像个小帐篷。火种放在小帐篷中心,点燃之后吹熄,让热度把树皮干叶中的枝叶熏出来。

    再在“小帐篷”上倒扣一个废弃的铁锅,被熏出的烟变成一种黏稠的油烟,粘在锅上。几小时后,把锅翻起来,刮粘在上面的油烟膏,和上油脂,就做成了防蚊的药膏。

    易弦坚决地认为这种药膏是畜用的。

    因为何田用的油脂是鱼油和鸡油,涂在大米的眼睛耳朵周围,尾巴上,还有肚皮上。

    药膏十分有效,大米也是挺满意,但是易弦一走近它就嫌弃地捂着鼻子。

    小麦的整个肚子上、竖起的小耳朵里,也全给涂上了药膏,易弦抱着它抚摸,充满怜爱地喃喃着,“我可怜的小宝贝,没关系,即使你臭臭的我还是爱你。”

    除了用来驱虫,艾蒿还可以入馔。

    选取最嫩的叶芽,只要枝头最尖端的那一点,掐下来,洗净晾干后,和泡了四五个小时的小米一起放进手动搅拌机里搅碎成糊糊,再加入四个蛋黄接着搅拌,直到搅得糊糊变成一种青绿色,细腻得看不到叶片或是小米粒了,倒进一只大碗里备用。

    四个蛋的蛋白放在小陶盆里,用手动搅蛋器再一通搅拌。

    失去了电力,搅蛋器却不曾被人类放弃。人们想出各种方法做出了五花八门的手动搅蛋器,用来制作美食。

    何田家的搅蛋器是用竹子做的。

    竹筒上钻一根眼,插上竹子手柄,竹节面上钻上两个洞,插上用竹篾和细竹子做的搅拌头,加上转盘绞盘,摇动手柄,搅拌头就会开始转动,摇上十几分钟,蛋清就会被打得蓬松如云朵,洁白细腻。

    这时再加上糖,继续搅拌,直到蛋白变得半固体了,拿起搅蛋器就带出一个个小尖儿,就搅好了。

    把之前准备的艾叶小米糊分次倒入蛋白中,用竹铲拌匀,放进铝制的圆模里,轻轻握住边缘磕两下,磕出里面的空气,就可以上锅蒸了。

    蒸上二十分钟后,把蒸锅从火上移开,别急着打开盖子,让它慢慢变凉些,不然,骤然变冷,糕就会塌陷下去,不仅失了卖相,也失去蓬松柔软的口感。

    蒸好的艾叶小米糕变成了浅绿色,如果想要绿白相间的大理石花纹,把面糊倒进蛋白时以上下划动的手法搅拌就行,简单点说就是别搅拌得太均匀。

    蒸糕切成一牙一牙的,侧面全是细小的海绵孔,咬上一口,细腻绵软,小米、蛋、艾叶和糖混在一起变成一种极为奇特的香味,带一点点凉意,浅绿的色泽也让人觉得悦目。

    如果想要再甜一点的话,可以浇上一勺蜂蜜,或者,干脆再挖一勺果酱放在盘里,红红的果酱和浅绿色的蒸糕颜色对比鲜明,配着吃,甜味更有层次。

    当然了,这种吃法并非是传统的艾蒿食用方法。

    传统方法是这两种,一种,是用鲜艾叶做汤。

    在热水里加入艾叶,煮沸后再倒进去搅好的蛋液,装碗的时候加一点点盐。

    这个汤易弦喝不惯,也不喜欢。他直言说,像是在喝药。

    另一种做法是他非常喜欢的。

    艾团。

    艾叶团子是用糯米粉做的。

    把艾叶用加了草木灰的开水烫了,放冷之后用纱布滤出汁,或者直接新鲜艾叶加水搅碎,煮沸,拧出汁。用这种深绿色的汁和糯米粉,和成面团,静置一会儿揉成长条,切成小块,压扁,擀成比巴掌略小的圆面皮,里面裹上豆沙,蒸了之后就是艾团了。

    艾叶汁和好的面是青绿色,所以艾叶团子,也叫青团。

    如果喜欢艾叶的口感,可以把艾叶剁碎,加少量盐,去除涩味,直接混入糯米粉和面,面皮里就会看得到叶子的碎末,面皮的颜色也更深。

    不过,何田喜欢做得更复杂一点。

    之前腌制的那些咸鸭蛋已经可以吃了。拿出几个,剥掉泥巴和松针,洗净之后煮熟,取出蛋黄。

    这批咸鸭蛋做得非常成功,每个蛋的蛋黄都流油,吃起来沙沙的,早餐吃一碗粥配一粒蛋,简直幸福极了。

    做青团的时候,在擀好的面皮上先放一层豆沙,再放一粒鸭蛋黄,像包包子一样包好,底朝下,轻轻一压,就可以放在蒸笼里了。

    易弦喜欢又甜又咸的食物,就跟他喜欢板栗炖鸭腿一样。

    这样的蛋黄豆沙青团,他一次可以吃三四个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因为已经吃了晚饭,他能吃更多。

    加了艾叶的糯米粉皮粘牙清香,何田自己用猪油炒的豆沙绵密香甜,再加上沙沙的咸蛋黄,咬上一口,各种滋味汇集在口中舌尖,吃得嘴角都翘起来。

    除了豆沙蛋黄馅儿的青团,何田还做了一种肉馅儿的。

    馅料用的是腌肉和红豇豆。

    她用一块去年冬天腌的獐子胸肉,剁成和指尖差不多大的小块,和红豇豆一起泡发一夜。

    红豇豆是去年种的,新豆种下之后,长势喜人,春夏季有刚买的米面,这些杂粮就可以想着法子折腾了。比如小米艾叶蒸糕。

    放在陶碗里泡了一晚上,豇豆长大了两倍还多,腌肉里的盐分也被豇豆吸收了。

    这时再加上一点新鲜的肉馅,这就要看他们猎到什么猎物了,或者是松鸡,或者是野兔,都和这个食物相称。

    馅料里再一点点葱调味,搅拌好,包上之后,大火蒸上二十到三十分钟。

    这种青团的口感和其他几种差异很大,面皮也做的格外厚实,咬上一口,会流出油汪汪的汤汁,豇豆吸收了些肉的咸香味道,咬起来还是糯糯的,肉再配上艾叶的香味,滋味很是奇特。

    做了一次之后,易弦建议,不如再在馅儿里加一点香菇,嗯,这么一想,倒不如干脆做成包子。

    于是何田用艾叶汁和上面粉发面,馅料里去掉豇豆,蒸了一笼浅绿色的松鸡香菇肉包。

    夏季除了蚊虫多,还多雨。

    水池的挖掘工作被一场雨打断后,要等到池子里的积水排空,池底变干后,才能重新开始。

    第一场雨后,易弦跑去视察工程,当即决定要先挖一条排水渠。

    他的行动力不容小觑,池子还没完全干,他就扔了些树枝下去,再铺上几层草帘子,跳进池子里挖排水孔了。

    几天之后,他成功地在池底挖了一条“小隧道”。三米多长的隧道通向山涧,洞中放了一根截面挖空的大竹子,竹子通向山涧的那一头设置了开关,拔掉拴着皮绳的塞子,池子里的水就会放出来,顺着山涧流下山,进入河流,最终奔向大海。

    何田易弦又忙碌了几天,终于把水池弄得似模似样了,接下来,往里面放上小鱼小虾,移栽一些水生植物,就成功了。

    他们划着船,到湿地、池塘、浅滩边上用网子捞了很多小鱼苗带回家,暂时先放在一个水缸里养着。

    接着,就该给水池放水了。

    水池建在坡地上,有大约十度的倾斜,一边是连绵的树林,一边靠近从山上奔流而下的溪涧。出水口和进水口都靠近山涧,出水口在地势较低的一角,进水口设在地势高的一角。

    有了之前建灌溉水渠的经验,他们砍了一根大竹子,很快建好了引水渠,将山涧的水引进水池。

    这条三四米宽的山涧奔流不息,雨后水势会更凶猛,有时甚至会涨得满出来,沿着山势流向何田家的田地,但在平时,它要将这个水池灌满,竟需要两三个小时时间。

    易弦开工程的时候每天严格按照计划进行,如果前一天遇到阻碍,比如特大的石头和错综深埋的树根,延误了工程,第二天就会更加努力,力争要赶上进度,但是到了这时,他放松了,一点也不着急,笑眯眯地看着引来水浇在池底,变成一汤泥巴,拉着何田去采集水生植物了。

    反倒是何田,守在池边不想走,一直要等着看池水灌满的那一刻。

    两人都没有种植水生植物的经验,何田家也没此类的书,所以呢,这趟采集植物的工作,倒更像是他们带着小麦游玩。

    除了水边常见的各种水草,池塘里浮着的浮萍,水葫芦,何田还想看看家附近的池塘中有没有莲藕,可惜的很,没有。

    于是他们胡乱用之前抓捕小鸭子的网兜打捞了些浮游植物和水草,又挖了些蒲草,返回家中。

    一上岸何田就心急火燎地跑向水池,一看,水才八分满。

    但是易弦认为已经够了。

    夏季多雨,要是下起暴雨,恐怕还得放水呢,不然池子涨满了,水流出来,小鱼小虾小浮萍不也跟着流走了?

    这么一想,他们还得在池子里的放水口加个滤网,免得放水时鱼虾也跑了。

    可要是滤网被树叶贴了一层,不就没法放水了?

    两人又讨论起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说了一会儿,先把引水渠关闭,撤掉,再种上移栽来的各种植物。

    “过几天,等它们适应了,再把小鱼小虾丢进去。”易弦骄傲地抱着手臂,欣赏这个现在看起来还是光秃秃的一汪浊水的水池。

    在他眼中,这个泥巴池的风景可不是这样的,而是这样的:一边有高大树木投下的阴影,池边堆着几块巨大的石块,可供坐下欣赏风景,一条石头铺成的小路从一座竹子小桥延伸而来,竹桥跨在山涧之上,下面流水淙淙,石头边缘,石头凹陷处,还有石缝之间,都长满绿茸茸的青苔,水池中心是一块巨大的花岗岩石,上面也因年深日久长了青苔和地衣植物,还有一些匍匐茎的小植物,它们能开出比米粒大一点点的粉紫色小花,鱼儿围着这块大石头游动,池子边上浮着三五只白鹅和水鸭子,池心是一群粉色的荷花,风姿绰约,随清风摇动……

    然后……

    他回头看看正在山涧边洗手的何田,脑海中出现她和他一起坐在池边的景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