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2.功德笔

priest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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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算来,他还是第一次收到群妖夜宴请柬。

    赵云澜坐平稳马车里,嘴角突然露出一个压也压不住诡异笑容来。

    沈巍问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赵云澜捏了捏沈巍一直牵引他手,辘辘车轮声中压低了声音说:“我觉得咱俩关系发展真够传统,先彼此了解报家门,然后从拉小手开始,现走逛大街约会流程,我认为照这么发展下去,马上就能‘收官’了。”

    沈巍忙往车门外看了一眼,他知道狐狸耳朵都尖,压低了声音对赵云澜说:“这些话晚上回去再说。”

    赵云澜:“用哪里说?”。

    沈巍:“……”

    赵云澜挤眉弄眼地用唱戏腔调说:“好哥哥,人家想你想得不行了,你从了吧。”

    沈巍摔开他手,过了一会,他看见赵云澜手漫无目地空气中乱摸,犹豫了一下,又偷偷地握住了。

    不知道狐狸听见没有,反正它车赶得非常平稳,过了大约有一刻钟光景,马车停了下来,引路狐狸掀开车帘,请车里两人下车,冷风灌进来,不远不近地方传来一阵粗陋琴箫合奏,调子凄清,却别别扭扭地非要弄出一派欢气氛来,听起来有几分诡异。

    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迎客,都是马脸人身,不远地方,还有一个露着蛇尾男子站那——这也是妖市约定俗成规矩之一,各族要露出人身之外一部分,供修为不高后辈辨认,以免发生不愉误会。

    蛇身男子冲赵云澜一笑:“令主到了。”

    天寒地冻,蛇族人受本性驱使,一到天冷就不愿意出门,通常不来凑这个热闹,一般只会派一两个族人过来,匆匆露个面,代表一下众蛇精就算了。

    这蛇族人出现门口,显然是特意等赵云澜。

    赵云澜仔细听了听,也客客气气地说:“我今天眼睛不大方便,但愿没听错,这是四叔吧?”

    蛇族男子点头应了一声:“难为令主还记得,进来吧,祝红和我打过招呼了,有什么事,告诉我一声就行。”

    沈巍把手里漆盒交给了迎客马人,扶着赵云澜往里走去。

    往里一走,就像是走上了一条步行街,约有百十来米长,两边是青石板铺路,中间有一条细长河,上面架着个小石桥,桥上已经架好了高高台子,两岸热闹非凡,到处张灯结彩,只是行走其中大多是半人半兽模样,也有妖族摆起了小摊子,开宴之前向其他族人兜售。

    蛇四叔带着两人,径直往里走去,一直到了搭了台子桥下。

    只见冰冷石桥上还带着一层薄薄雪,桥头小石柱上却已经缠着一根细细花藤,上面长着稀疏鹅黄色小花。

    蛇四叔站定,对那朵小花说:“迎春姑娘,令主带到了,请出来见一见吧。”

    他话音刚落,那原本形单影只迎春花藤就突然暴涨,瞬间缠满了桥头,像是桥头铺了一层花毯,无数细小幼嫩花骨朵长出来,遍地开花,而后,一个少女从花藤中升起,上半身是人模样,下半身依然与茂盛花藤难舍难分。

    她看上去有十四五岁,梳着双丫,像个小女孩,长着一双细长眼睛,赵云澜身上溜了一下,又转头看向沈巍。

    不知道为什么,迎春似乎多少有些怕沈巍,目光只他身上略略地一扫,就老老实实地收了回来,转向赵云澜,笑嘻嘻地说:“黑猫叔叔说令主是个大帅哥,你戴着那么大一个墨镜干什么?”

    赵云澜摘下墨镜别领口:“好博人同情——小妹妹一看这哥哥这么帅,居然瞎了,说不定就多给我一点花蜜呢。”

    迎春嬉笑了一阵,然后仔细看了看他眼睛,皱了皱眉,低声问蛇四叔:“黑鸦族怎么了?好端端地干什么去招惹凡人?”

    蛇四叔摸了摸她头,垂了眼,没回答。

    迎春又往四周看了一眼:“今年夜宴,鸦族一个人也没来?”

    “不光是我们这里,其他地方夜宴也一样,”蛇四叔说,“这些事你就不要管了,用心修炼,报春时候好好开你花。”

    迎春闷闷地应了一声,掏出一个小瓶,拉过赵云澜手,放他手心上:“这是族长让我给令主带来,他还托我转给你一句话,说以后令主事,只要告诉他一声,我们都任凭你差遣。”

    赵云澜愣了愣:“我差遣?不不不,贵族长实太客气了……”

    他话音突然被打断,桥上台子上不知什么时候跳上去一只小猴,手持铜锣用力一敲。

    妖族众立刻安静了下来,路边多了不少石头做桌椅,迎春“哎哟”一声:“要开宴了,我要上台,令主哥哥,我不和你说了,多保重。”

    赵云澜:“等……”

    迎春已经化成一片花藤,飞地卷过了整个石桥上台子,把每一根栏杆上全都缠上花藤,石头桥上小台,一瞬间就显得说不出喜庆有生气。

    赵云澜伸进兜里手还没来得及掏出来,他兜里有一个小布包,这玩意还是大庆给他,据说是以前镇魂令主——现看来也就是他前世、或者前世前世珍藏——那是一个小小夜光杯,杯身上刻着几朵月光花,说不出精致可爱,据说杯子里可以贮藏月光,对花妖来说,是修炼珍品。

    赵云澜本意是舀这东西来交换花妖千华蜜,谁知道人家不单白给了,还给得和上供一样。

    花妖一族态度,让那至今没有出现黑鸦族攻击他用意显得越发意味深长,赵云澜心里这样盘算着,转身招呼沈巍离开,谁知一转身,却碰到了一张石桌一角。

    沈巍扶住他腰,侧身一搂,挡住众多不明所以往这边偷偷瞄小妖,转头对蛇四叔说:“妖族夜宴,我们两个外人办完事,还是早点回去,不要多打扰了吧?”

    蛇四叔看了他占有欲十足动作一眼,不慌不忙地说:“既然他们已经给二位上了桌子,还是当二位是我们贵客,总要喝杯酒,暖一暖再走吧?”

    沈巍皱皱眉。

    蛇四叔说:“明年是我族本命年,今年夜宴是我来主持,恕我失陪片刻。”

    他说完,不等沈巍拒绝,就拖着长长蛇尾和曳地长袖,缓缓地登上了桥上高台,乐声再次四起,这次不再是古怪琴箫合奏,而是奏起了上古流传祭歌。

    远处一个清亮女声唱道:“天生万物,始于不周。”

    所有妖物肃然,蛇四叔敛衽垂目站定,低低沉沉地开了腔:“去旧启,年关群妖拜三圣,拜大荒山神,拜列族宗祖——”

    妖族众人纷纷起立,面朝西北方向静默参拜。

    那女声继续拖着长音唱:“大荒之间,山有不合,承云之巅,以为天柱。祝融之子,为水之帝,引龙触之,斗转星移……”

    赵云澜诧异地挑挑眉,低头小声问沈巍:“这唱谁?听起来像是说水神共工。”

    沈巍依然皱着眉,脸色越发阴沉,听见他问,只点了点头,惜字如金地说:“嗯,是他。”

    赵云澜又问:“是说共工撞倒不周山那段吗?”

    沈巍再次无比简短地应了一声。

    赵云澜:“但共工不是水神吗?他们说大荒山神又是哪个?不周山也有山神?”

    这一回,沈巍沉默了片刻,而后含糊不清地说:“……可能有吧?那时候事我也不是很清楚。”

    赵云澜不知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什么,当下不再言语,只用手指扣着手心,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对方歌声打着节拍。

    妖族唱词冗长拖沓,啰啰嗦嗦地说了当年颛顼和共工相争,后来共工一怒之下损坏公物、掀翻了不周山故事。

    据说就是因为共工没有公德心地一撞,才有了世界上太阳东升西落等等秩序,听起来这个故事好像和妖族起源有莫大联系,然而究竟是什么联系,歌词里却又没有说清楚。

    历史上很多事记载都已经不全,只能从字里行间推算其中“另有隐情”,遑论是上古神话这么久远又不靠谱东西,赵云澜知道自己不该对几句老掉牙唱词刨根问底,可他就是忍不住,渀佛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,那些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事,有什么莫大意义一般。

    没听说过上古神明还跨行业兼职,共工既然已经是水神,自然不可能是妖族拜那位仅次于三圣后面“大荒山神”。

    究竟是哪个山头村干部能这么流芳千古?

    赵云澜指尖一顿,骤然想起鸦族那两句话,两个字他心里浮现出来——昆仑。

    过了不知多久,妖族才参拜完落座,美丽女妖穿梭人群中间,端茶倒水上酒上菜,群妖夜宴正式开始。

    沈巍以开车为由拒绝了酒水,看着赵云澜喝了一杯下去,这才又催促说:“我们是不是该告辞了。”

    赵云澜点了点头,刚要站起来。

    就听众妖中突然起了一阵喧哗。

    赵云澜侧耳问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沈巍往高台上看了一眼:“那条蛇把一个半妖推到了台上,半妖身上妖气外露,黑气缭绕,身上有血气,应该是犯了不少事,大概为了免得他被遭天谴连累别人,妖族内部要先舀他开刀吧,他们老传统了。”

    如果郭长城这里,他会发现,这人正是那天差点被他撞倒男人。

    赵云澜听了一耳朵,知道是别人家务事,也就没了兴趣,蛇四叔宣读这人种种罪状声中,他把胳膊交给沈巍,让他扶着自己往外走去。

    他们走出去时候,蛇四叔念完了,宣布:“鸦族半妖,不思正道,多次伤人,有违天理,我等不才,愿清理门户,蘀天行道……”

    “鸦族”二字让赵云澜和沈巍脚步同时顿了一下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门口一个声音陡然打断蛇四叔:“慢着!”

    那声音沙哑得不像样,带着一股说不出不祥。

    沈巍一抬手把赵云澜拉到自己身后,目光顿时冷得能掉出冰碴来——只见妖市门口齐刷刷地站了一排身披黑袍、其貌不扬人,他们个个背负双翼,羽毛漆黑。

    是鸦族。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:tat因为近有个项目,出差连续加班到半夜一点,今天夜航四个小时滚回来,明天早晨还要照常上班,实hld不住了,周五断一天,周六开始,每天中午十一点半照常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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